卡迈尔我对不起你，我只是需要个名字。
（我骗谁呢，我从一开始写成德牧的时候就在等着这一段了。）
18.
安室睁开眼睛，与往常一样从枕头旁边摸到手表一看，表面显示现在是下午两点二十分。
他用了几秒钟辨认出这里是赤井家的客房。又过了一会儿，关于今天凌晨的记忆渐渐驱散了睡意。
总的来说，他撞上了一只吸血鬼，和他达成了一笔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协议，最后脖子上还被咬了一口。
很好，这还远不是他人生中有过最糟糕的起床经历。
洗漱完毕后，他在赤井不算大的公寓里绕了一圈，书房、厨房和客厅，以及小型酒窖内都空无一人，只有主卧的门依然紧闭着。安室猜测现在还没有到赤井醒来的时间。
经过厨房时他顺手拉开冰箱门看了看。果然，除了堆积成小山的血包以外，赤井也根本没有储备人类食品的必要。
按照昨夜吸血鬼的说法，做戏做全套，也为了更方便一起行动，之后一阵子安室得住在这里，和赤井一样昼伏夜出，直到事件解决。于是接下来他做了三件事：
叫出租车跨越半个纽约（因为有人报销费用），回他自己的公寓打包了一些衣物，顺便在附近他最常去的快餐店点了一整个加牛油果和培根的牛肉汉堡，大份薯条和可乐；
在超市采购了生肉、蔬菜、各种酱料还有带奥利奥饼干碎片的冰淇淋，塞满了整个冰箱除血包以外的其他空间。
给那条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德牧喂了块带骨牛排。
忙完这些事后，时针已经指向六点，赤井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安室决定再去冲个澡。
19.
他在镜子前穿戴整齐，最后忍不住掀开衬衫衣领，细细地观察起吸血鬼留下的那枚齿痕。
在耳垂下几公分的两枚暗红色小孔，周围的皮肤隐约有些发青——鉴于赤井并没有真的从中吸出血来，安室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如此……仿真的？这个词似乎不太准确。总之，并不像是经常在万圣节或者僵尸游行里经常看到的那样，黑漆漆淌着血的两个孔洞。或许是因为真实的吸血鬼獠牙更加尖细，又或者是因为赤井还没有用力咬合下去？
“还满意吗？”
这人（？）走路完全没声。如果不是已经从镜子里看到了倚在门框上的赤井，安室真的会被他吓一跳。
然后这家伙也许会在心里暗自得意一下。
刚睡醒的吸血鬼打了个哈欠，黑发乱糟糟的。他身上只穿着紧身的黑色背心和拳击短裤，露出大片因为常年不见日光（安室猜的）而显得苍白的皮肤，但四肢肌肉紧实，线条修长美好。
安室从镜中移开视线，伸手扣好衬衫的第二颗扣子。
“我先出去了，你动作快点。”在门口与赤井擦身而过时他说。而对方只是用手指梳着前发，以浓重的鼻音发出了一声介于“嗯”与“哼”之间的声音。
还是个有起床气的吸血鬼。
赤井走进客厅时，安室合起了手中正在翻阅的汽车杂志。
“你就穿这身出门了？”他卷起杂志，上下指了指赤井。
有鉴于今天的拜访对象是一位刚刚失去丈夫的未亡人，他以为穿着应当稍显正式些。他特地回家一次，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需要找到妥当的衣服。他为这个场合选择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和米白色背心，庄重但不会显得过分严肃。而反观赤井，他几乎穿着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衣服。需要很仔细很仔细地看，才能发现他现在身上那件夹克外套，原来和昨天不是同一个款式。
男人正戴着战术手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跟刚发现他的存在似的。
“有什么问题吗？”他说。
不，没什么问题。安室在心里想。他吃饱了撑的才会管吸血鬼出门穿什么。
吸血鬼又看了他一眼，这一回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个遍，然后点点头，用一种听不出是称赞或者认可的语气说：“你穿得很符合你的身份。”
安室有点被逗乐了。“很符合我被豢养的主食的身份？”他自言自语道。
赤井没直接回答他。“你的帽子呢？昨天那顶，”他突然问，“去戴上它，我们就能出发了。”
安室一愣。“为什么？”
“去戴上。”吸血鬼坚持道。
安室知道他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僵持在这种小事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他回房找到了那顶格子的软呢帽，压在头上。
20.
德牧摆荡着垂下的尾巴，慢慢地接近正在玄关穿鞋的他们。
赤井弯腰拍了拍它的头。“很快就回来，卡迈尔。看家就拜托了。”
被唤作卡迈尔的大型犬低低地哀鸣着，听起来万分委屈。安室站在赤井身后斜了他一眼，绕到他前面，蹲下身子。
他用双手抚过卡迈尔的耳朵，接着揉了揉它的下巴，卡迈尔舒服地呜咽起来。“很快就回来，回来以后有零食吃，还可以陪你玩一会儿，怎么样？”他诱哄道。
卡迈尔高兴地用尾巴拍打着地板。安室回过头，飞给赤井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腾出右手，让卡迈尔将前爪搭上掌心，握住它摇了一摇。
“说好了。”他说。
卡迈尔是条好狗，温顺听话，从不大声叫嚷。安室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它就窝在旁边安静规矩地打瞌睡，让安室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替它顺毛。这样一条乖巧的狗，却跟着一个吸血鬼主人总是不见天日，未免太可怜了。或许改天下午他该牵着卡迈尔去附近的中心绿地兜一圈。
21.
“我有个问题。”安室坐在副驾驶座上说。他们开在一条公路上。
赤井看了看后视镜，轻车熟路地打着方向盘变道。“你说。”
“如果说通过和人类缔结连结，可以使吸血鬼获得稳定的血液来源的话，那他的人类伴侣又能得到什么呢？从你昨天的说明来看，除了不停的失血以外，他们似乎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
赤井嗤笑了一声：“稳定的血液来源？你就是这么看待这段关系对于我们的意义的？”
“不然呢？又是出于什么？”安室托着下巴看他。
赤井面不改色地回答：“爱情啊。”
这下轮到安室懒洋洋地哼了哼，撇过头看向窗外。
“说真的？现在人类和人类的婚姻关系里都鲜有这么纯粹的动机了。”
“所以你不觉得，取血者反而更容易找到真爱吗？”赤井饶有兴味地说。安室分辨不出他的语气是否只是在消遣自己，他朝玻璃窗翻了个白眼。
“所有长期关系的平衡都同时需要给予和接受。就算像你说的，人类表达爱意的方式是给予自己的血液，那你们的方式又是什么呢？”他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路灯，百无聊赖地说。“永远是单方面的索取，长此以往，敢问你们的‘离婚率’是？”
赤井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或许只是几秒钟，又或者是很长的一段沉默。在心中对经过路灯计数的安室短暂地失去了时间概念——他才重新开口，开始了一个看似答非所问的话题。
“事实上，在知道取血者真实存在的人类当中，有许多人对于这种关系虎视眈眈。”他的声音像是来自远方。
安室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因为他们对吸血鬼有着狂热的爱吗？”
“不，是因为他们相信，和取血者缔结连结之后，他们也能获得长生不老。”
说完这句话后，吸血鬼就暂时闭上了嘴，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所以呢？”安室意兴阑珊地，像是只为了让对话能够继续下去地追问道，“这是真的吗？”
没有回答，只有赤井用手指指节轮流击打着方向盘的声音。安室从玻璃窗的反光里看着他不甚清晰的侧影。
“是假的。”他最后说。
“所以我们又回到了起点。”安室替他总结道。
“一定要找一个理由的话，在几十上百年的积累中，大部分的取血者都会变得小有资产。”吸血鬼态度暧昧地弯了弯唇角。“但你说的没错，在这段关系里，除了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以外，人类确实无法获得任何利益。”
22.
在公路上行驶了两个小时，又拐入一条林荫小道以后，他们终于驶入一道雕花铁门中。
赤井熟门熟路地开进了地下车库。在他停车的时候，主宅入口处已经有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年轻侍者在等待。安室环顾四周，在计算了几辆车的价值总和之后，很快明智地放弃了给整个车库估值的打算。
赤井拉下手刹，然后熄了火。安室松开安全带，想要打开车门下车，却发现还落着锁。
他疑惑地看着赤井。
“下车以后直到回到车上，不要摘下帽子。”男人墨绿色的瞳孔又恢复成锐利而谨慎的样子，就像他初见时那样。“还有，机灵点。”
被怀疑到职业素养，安室不满地眯了眯眼。“我以为足够机灵已经是你雇佣我的唯一理由了。”
赤井笑了笑，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你倒是很有自信。”
TBC
